【撰文:馮家宜博士、陳永新博士】
現時政府沒有就照顧者在港的人數及家庭數目作全面的統計。根據《2015年香港統計月刊專題文章:殘疾人士及長期病患者》,香港至少有203,700名與殘疾人士同住的照顧者,以及175,600 名與長期病患者同住的照顧者。根據一個調查顯示,現時香港的照顧者約有58%是女性[1] 。大部分照顧者由女性擔任其中一個原因是社會的性別定型,當家庭需要照顧人手擔時,通常認為女性的事業和發展沒有男性的重要,部分女性則認為自己作為女性有責任照顧家人。近年,有關照顧者的倫常慘案時有發生。這反映照顧者的需要未被回應。作為女性照顧者,大部份人認為照顧家人是女性的責任,反而忽略了她們在照顧工作上面對的困難。結果,照顧者的壓力與日俱增,照顧者的身心健康每況愈下。本文認為思考社區層面的照顧者支援,我們必需要由社區空間和網絡兩個方向找出解決方案。
美國社會學家歐登伯格Ray Oldenburg所提出「第三空間」(The third place)[2] 一詞,所指是人們在家庭(第一空間)和工作場所(第二空間)外,可以花上一定時間投入社區集體生活,身心得到放鬆的場所。他認為「第三空間」是人們達到健康和有活力的日常社交生活的重要環境。具體上,「第三空間」多位處普及易達的地點,有興趣人士能習慣前往,參加者能自由地在這個空間和其他人互動和交流。這也是一個包容的環境,參加者能隨自己的意願在這個場所中決定怎樣與在場人士交流互動。公共衞生的討論主要集中「第三空間」與社交健康(social health)的正面影響[3] ,怎樣好好利用這個空間,把社區集體生活中的社會關係進一步發展到不同的非正式的社會支持網絡(informal social support network),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互相關懷(reciprocity),有利社區人士整體的身心健康。然而,Fullagar、O’Brien和Lloyd 指出,第三空間不是一個性別中立的地方[4] 。例如茶樓招待不同背景的客人,嘈雜的環境鼓勵大聲討論,欠缺私隱保護的間隔,都不利女性照顧者在這空間中分享情感、安心休息放鬆。因此,對女性照顧者而言,社區裡並不是所有第三空間都有利女性與其他人互動建立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
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對照顧者非常重要。香港以至世界各地的研究和報導都反映照顧者精神壓力極大,甚至影響了他們的身心健康。其中一個導致壓力沉重的原因是他們在日常照顧工作得不到足夠的支援。誠然,香港暫時未有全面的照顧者政策,現時於社區對照顧者的支援主要集中提供機構服務或經濟支援。故此,如何組織社區人士支援照顧者應是其一個政策討論的重點。美國老年學家Marjorie Cantors於1991年已提出照顧者都有一個自己的照顧圈(circle of care)來分擔自己的照顧工作。照顧圈的成員包括照顧者的家人、朋友、鄰居或其他社區人士,這個圈其實是照顧者的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在長年累月的照顧生涯中,照顧者除了一些實質的機構服務,如照顧服務券來減輕照顧工作的壓力外,他們需要的是更多不同類型的支援。例如照顧者自己希望得到一些空閒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me time),也希望找到「同路人」分享照顧工作的感受,得到一些情感上的支援。研究指出很多時候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的成員也可以取代照顧者一段短時間,也可以成為照顧者的傾訴對像[5] 。更重要的當照顧者有需要時,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成員能及時填補照顧人手處理日常生活的不同照顧工作,例如﹕代替照顧者陪診、協助行動不便的被照顧者去剪頭髮等。這些看似瑣細的協助事實直接減輕照顧者的壓力,改善照顧者的身心健康。
香港婦女中心協會特地為女性照顧者建立令女性安心輕鬆的第三空間。參考了日本和台灣的經驗,香港婦女中心協會舉辦「照顧者咖啡室」計劃,與社會褔利署大埔及北區四間家庭綜合服務中心,及地區團體合作,在中心分配兩間活動室,一間活動室用作託管,由專人照顧年幼子女或長者,同時另一間活動室用作「社區照顧者咖啡室」。每月隔星期二舉行,讓照顧者在這個「第三空間」安心休息,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時間,放鬆自己。
參加者覺得咖啡室最重要的功能是給她們提供一個穩定又安全的環境,好好回應自己的身心需要。咖啡室的設計強調建立女性照顧者的互相支持的休息空間、鼓勵參加者安心慢慢分享作為女性照顧者的苦與樂。參加者在咖啡室裡容許純粹放空自己,想哭便哭,而咖啡室的「過來人」義工和專業社工都會十分尊重自己的情緒,不怕嚇怕其他的參加者。咖啡室是一個照顧者的聚腳點,可以自由分享照顧者的辛勞,有時又可以分享照顧的小竅門和資訊,減輕照顧工作的壓力。咖啡室也是一個輕鬆玩味的地方,因為咖啡室定時設不同的興趣工作坊、按摩、敷眼膜活動,照顧者可以得到自主的時間做喜歡的事(me time)。在成功回應身心需要後,咖啡室的義工和社工便進入下一步,協助照顧者重構她/他們的身份,透過組織互助小組,建立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
由此可見,不同類別的照顧者(例如﹕護老者、年長護老者、殘疾人士照顧者、殘疾照顧者、認知障礙症患者照顧者、在職照顧者、晚期病人照顧者、兒童照顧者、長期照顧者、全職照顧者、家庭照顧者、婦女照顧者、男性照顧者)在照顧者的歷程中時常面對沉重的壓力。但不約而同是,照顧者在社區日常生活中都需要喘息空間和加強自己照顧圈的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而照顧者咖啡室清楚說明照顧工作是一個與性別有關的公共議題,政府有一個具體的介入角色,怎樣透過社區發展手法,由回應照顧者身心健康入手,建立社區照顧者聚腳點和非正式社會支援網絡。
參考資料:
[1] HSBC Life, Women’s Foundation, and Sau Po Centre on Ageing,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May 2019. Eldcare Hong Kong: The Projected Societal Cost of Eldcare in Hong Kong 2018 to 2060.
[2] Oldenburg, R. (1999). The great good place: Cafes, coffee shops, bookstores, bars, hair salons, and other hangouts at the heart of a community. Da Capo Press.
[3] Northridge, M. E., Kum, S. S., Chakraborty, B., Greenblatt, A. P., Marshall, S. E., Wang, H., ... & Metcalf, S. S. (2016). Third places for health promotion with older adults: using the consolidated framework for implementation research to enhance program implementation and evaluation. Journal of Urban Health, 93(5), 851-870.
[4] Fullagar, Simone, Wnedy O’Brien, and Kathy Lloyd. 2019. “Feminist Perspectives on Third Places.” Joanne Dolley, and Caryl Bosman (eds). Rethinking Third Places: Informal Public Spaces and Community Building, pp. 20-37. UK: Edward Elgar Publishing
[5]Ong, H. L., Vaingankar, J. A., Abdin, E., Sambasivam, R., Fauziana, R., Tan, M. E., ... & Subramaniam, M. (2018). Resilience and burden in caregivers of older adults: moderating and mediating effects of 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BMC psychiatry, 18(1), 1-9.
作者介紹:
馮家宜博士為明愛專上學院湯羅鳳賢社會科學院助理教授
陳永新博士為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社會學博士/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Community Development會員
鳴謝機構:
香港婦女中心協會